2017年就要結(jié)束了，此前宣稱要在今年上映的科幻電影《三體》又一次延期。而回顧今年甚至近十年來的科幻領(lǐng)域“年度作家”，劉慈欣仍是繞不開的人物，《三體》三部曲被普遍認為是中國科幻文學的里程碑之作，將中國科幻文學帶到了世界的視野中。奧巴馬主政白宮期間還曾動用總統(tǒng)特權(quán)，派人去出版社把還沒出版的第三部翻譯稿提前拿給他。

2017年冬季午后，我們在成都“逮到了”劉慈欣。

他來參加科幻活動，上午與科學家們對談，在沒有參會安排時，他一個人在陽光很好的園區(qū)里轉(zhuǎn)悠。當他在咖啡桌前一落坐，即便長得是一張大眾臉，劉慈欣還是被科幻迷們發(fā)現(xiàn)了，他們捧著三冊厚厚的精裝版《三體》請他簽名，小小的咖啡廳很快被圍得水泄不通。

劉慈欣被熱情的科幻迷們團團圍住(實習生 張玉路攝)

眼見和朋友的聊天無法進行下去了，劉慈欣瞅到一個間隙，趕緊從人群中脫身出來。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我們還是走上前自我介紹并提出采訪請求，不料劉慈欣爽快答應。“找一個安靜點的地方說吧。”他說。

世界科幻文學最高獎“雨果獎”得主，以千萬元版稅收入屢次登上作家富豪榜，中國科幻電影元年的開創(chuàng)者……外界種種殊榮加身，劉慈欣始終保持著一種冷靜質(zhì)疑和理性思辨。

我們與劉慈欣暢聊三小時，得到了所有問題的答案。

《三體》之后已經(jīng)七八年沒寫一個字了

盡管離《三體》最后一本出版已經(jīng)過去七年了，但《三體》的熱度卻仍在持續(xù)升溫。在美國總統(tǒng)任期的最后一年里，奧巴馬接受《紐約時報》采訪時毫不掩飾他對《三體》的喜愛。

“我覺得《三體》讀起來特別有意思，我每天處理的‘破事兒’實在是太瑣碎了，跟對抗外星人入侵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就在兩周前，奧巴馬來中國參加活動首次見到劉慈欣，還當面“催更”。“《三體》是一本傳奇，很偉大。你是否在創(chuàng)作下一本書了?寫好后能不能寄給我一本?”奧巴馬熱切的問。

這也是讀者們關(guān)心的問題，劉慈欣向我們坦言，《三體》第三部出版以后，他已經(jīng)七八年沒寫一個字了。

為什么呢?“寫不出來。”

是不是覺得逾越不了《三體》的高峰所以不敢寫?

“不存在，我寫的再爛前面也有《三體》。但是寫作是個很累的活兒，你沒有動力自己都不想看，怎么寫。你寫一個讀者不想看的東西浪費大家時間，還不如不寫。我現(xiàn)在想寫一個和《三體》完全無關(guān)的故事?！度w》支線故事這些，等老了沒有別的想法了再寫。”

《三體》系列評分(豆瓣/圖)

“六零后”的大劉已經(jīng)愛了科幻幾十年了。“從小學五年級開始讀科幻，初中時動筆寫科幻。就像球迷愛看足球賽一樣，你問球迷看球哪有趣，他們也說不清。就是感覺到能擴展自己本來很狹窄的生活空間。讓自己的生活多了更多的視角。”

大學畢業(yè)后劉慈欣分配回山西陽泉，在娘子關(guān)電站當一名工程師。這一做又是幾十年，最初萌生寫三體的想法，是因為看到一篇科學文章，“三個質(zhì)點在自身引力下運動”，創(chuàng)作的時候最初想法就是“假如宇宙中充滿著文明，它最糟糕的是個什么狀態(tài)?”然后順著往下想，這個念頭像植物一樣生長開來。

作品創(chuàng)作出來后，作者就“死了”，想象力全部交給讀者。很多人都從《三體》里讀到了人性的深刻。也不斷有評論家認為科幻是載體，對人性和社會性的展示才是科幻的終極目的。

劉慈欣不敢茍同。“一來科幻作品本來就不是那個目的，科幻的目的就是科幻本身，科幻不是平臺也不是工具。就像偵探小說，里面的推理就是推理，不是為了反映人性的。”劉慈欣說，“二來也說句大實話，咱工科男也沒主流文學家的那種筆力。你們老說理工男、理工男，其實理科和工科還不樣，我們工科最俗。(笑)”

出版仍然不賺錢，但科幻影視IP已是天價

一邊做著電力工程師，一邊利用業(yè)余時間寫《三體》，到寫《三體3》時，水電站因為污染關(guān)掉了，劉慈欣就一直“在家待著”。

“業(yè)余的科幻作家”劉慈欣從未有過經(jīng)濟上的困難。“電力系統(tǒng)的收入還不錯?？苹檬情e情逸致的文學，苦難中寫作肯定是不行，雖然它自己寫世界末日。”

如今版稅和影視改編權(quán)更是讓劉慈欣財務自由了，但這只是特別罕見的個案。大部分科幻作者光靠寫作沒辦法生活，即便能生活也很緊張。

“因為科幻市場就那么小，做專職是沒辦法生活的。舉一個很現(xiàn)實的例子，如果只寫短中篇的話，一千字也就不超過三百塊錢，少的一百五，多的二百，一年要寫多少才能生存?長篇那會兒的銷量一本過五萬就不錯了，年百分之十的版稅而言，又能掙到多少錢?”劉慈欣說。

科幻曾在上世紀80年代初被列為“精神污染”的對象，經(jīng)過一段時間恢復，2003年又陷入低潮，沒人關(guān)注、沒有大資本參與購買，所謂“科幻產(chǎn)業(yè)”無法步入循環(huán)。“市場不行，2003年我參加大學搞的一個科幻活動，那時候的規(guī)模很小，作者參會都是自己花錢去的，沒有贊助、沒有媒體關(guān)注、讀者熱情也沒那么高。沒有今天這種把作者圍起來的現(xiàn)象。”

到了現(xiàn)在，中國的科幻市場可以支撐全職科幻作家了嗎?

劉慈欣與每經(jīng)影視對談(每經(jīng)記者 王禮迪攝)

“出版仍然賺不了錢，但影視改編權(quán)已是天價。有個科幻作者講了一句話很有意思：‘資本家拿著錢要毀滅我們，廣大科幻作家盼著他們拿錢來毀滅。’(笑)”

不過奇幻文學、網(wǎng)絡文學的寫作倒是養(yǎng)活了很多人。劉慈欣認為這倒不是因為它們與科幻的題材有多大差異，而是因為大家的生活寫作方式不一樣。劉慈欣在創(chuàng)作期間避免和讀者交流，“因為怕影響自己的思路”。但網(wǎng)絡文學的反饋性特別強，讀者的意志牽動著網(wǎng)絡作者筆下的故事走向。

“我認識一個網(wǎng)絡作家，他寫的時候列個表，打鉤的人物還活著，打叉的就死了，他說怕忘記了(笑)。所以說網(wǎng)絡文學的寫法很不同。”

資本對科幻創(chuàng)作的影響是什么?

“這個月拿一百萬來買你的改編權(quán)，下個月又說不買了，來來回回還有什么心思寫作。”劉慈欣說，但他認為這很正常，雖然科幻文學不像網(wǎng)絡小說那樣由讀者掌握著“小說中人物的生殺大權(quán)”，但科幻依然是一個商業(yè)性很強的東西，作者不可能只面對自己。“你和出版社、主編都會有商業(yè)上的考慮，包括故事進展、篇幅長短都要考慮讀者，所有科幻小說都是這樣。”

《三體》挺好，但它的質(zhì)量匹配不了那么大的影響力

隨著資本對影視的熱情，科幻IP水漲船高。美國科幻大片刺激著中國影視界想拍科幻片的愿望。

劉慈欣的五部科幻小說分別被陸續(xù)被幾家公司拿下電影改編權(quán)，其中《三體》的電影改編權(quán)最終落在游族影業(yè)。據(jù)每經(jīng)影視了解，《三體》影視改編賣的時間比較早，現(xiàn)在的價格早就是過去的十倍之多了。而《三體》這部電影的上映檔期卻一拖再拖。

“必須需要時間，《阿凡達》還推遲兩年上映呢。”劉慈欣顯得很坦然，他是《三體》影視改編團隊的總監(jiān)。

“這種高成本的科幻電影項目中國還沒有經(jīng)驗，比如項目管理方面就沒有經(jīng)驗。導演團隊、劇本團隊、特效團隊，特效團隊還不止一個，有傳統(tǒng)特效團隊和電腦特效團隊……這些方面之間如何合作協(xié)調(diào)?沒有經(jīng)驗。它的進度當然慢，要用平和的心態(tài)去看待。”

事實上，《三體》的原著已經(jīng)在科幻電影豐富的好萊塢大導演手上傳了個遍，李安也考慮過，但最終沒有人接手。

“因《三體》的主題比較復雜，主題復雜對于大成本電影而言是個災難。像《星際穿越》，雖然里面有很多硬科幻原理，但主題簡單就是‘保護家庭、拯救世界’?！躲y翼殺手2049》主題復雜，也成為了經(jīng)典，但票房并不好。”

《銀翼殺手2049》內(nèi)地票房撲街(CBO中國票房/圖)

《三體》成為有史以來中國最暢銷的科幻小說，高曉松說《三體》單槍匹馬把中國科幻文學提升到了世界的高度，《三體》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劉慈欣禮貌對我們回應道：“劃時代?你得等著時代來劃你啊。80年代有比《三體》影響力更大的作品，你聽說過那本書叫什么名字嗎?《三體》的第三部從出版到現(xiàn)在不到十年，沒辦法判斷它的真正地位。”

而且劉慈欣至今都沒想明白到底為什么《三體》能達到這樣的影響力。

“我完全沒料到，我和出版商都沒料到。”劉慈欣直搖頭：

“你看看最早《三體》的封面，三個版本三個樣，很隨便的封面。這就說明大家對它的預期沒那么高。我有四十年的科幻閱讀經(jīng)驗，我能判斷一個作品的高度，包括我自己的作品?！度w》是挺好的，但它的質(zhì)量匹配不了那么大的影響力。其實文化產(chǎn)品成為‘爆款’有很多微妙因素，它們也許恰好撥動了社會的哪根神經(jīng)，有機遇和運氣的成分。明智的評論者也會預料到這一點，只是他不好意思說。”

一般來說一個作家的書暢銷了，這個作家的其他書也會暢銷，但《三體》暢銷對劉慈欣其他作品銷量沒有影響。“這就說明它的偶然性，不可重復。”

但對鐵桿粉絲而言，《三體》的“神圣性”不容置疑，它幾乎成為了粉絲間相互識別的一種代碼——粉絲中流傳著這樣一句話：“人分兩種，看過《三體》的，和沒看過《三體》的”。

全國有很多《三體》的粉絲群體，他們對于書中對未來世界的認可在群體內(nèi)部產(chǎn)生了很大的黏性。劉慈欣清楚，很多熱愛《三體》的粉絲不允許任何對它負面的評價。對于這樣的狂熱粉絲群，他是有點憂慮的：“不要推動它，一旦推動就比較麻煩了。”

延展閱讀

十問劉慈欣：我和你們一樣看不懂前沿物理論文

劉慈欣喜歡和科學家聊前沿科技，“每次見到科學家總有很多話題，感謝那些科學家，給了我們寫科幻的一口飯吃。”他很清楚《三體》有科學漏洞，就拿“黑暗森林理論”來說，亦是經(jīng)不住嚴格推論的。“它只是小說中的一種可能性。”

劉慈欣也喜歡跟我們和聊前沿科技，而在談及外星文明、人類的未來、人工智能時，他總是一邊笑著說：“我只是一個寫科幻小說的，這些問題不應該問我，應該問科學家。”一邊又饒有興致的分享他的看法。

采訪間隙劉慈欣(右2)與每經(jīng)影視合影留念(每經(jīng)影視攝影)

感謝科學家給了我們寫科幻的一口飯吃

每經(jīng)影視

：現(xiàn)在您覺得最讓您激動的科技是什么?

劉慈欣

：太空科學，宇宙科學，物理學，航天科技(24.61 -0.65%，診股)。不過物理學好多年沒有讓人激動的理論了。

十多年前科學迷們談起未來都充滿期待。本世紀初誕生的三大技術(shù)，核能、航天、計算機，當時誰都認為核能和航天將改變我們的生活，計算機嘛，當時IBM的科學家說全世界有五臺就夠了?，F(xiàn)在你看，核能和航天對我們的生活沒什么改變，但計算機是徹底改變了生活。

應該說其他科技領(lǐng)域的變化還是有的。只不過的確是IT領(lǐng)域的迅速發(fā)展掩蓋了其他領(lǐng)域發(fā)展緩慢的事實。

每經(jīng)影視

：現(xiàn)代物理學、太空科學方面的最新研究都非常艱深，您如何能弄懂呢?

劉慈欣

：前沿物理學的研究論文我也讀不懂的，別說論文了，大學教材拿來我都讀不懂。要弄懂需要非常深厚的高等數(shù)學知識。所以我和你們一樣，就只能看看別人的科普文章。

每經(jīng)影視

：您覺得科幻和科技之間的關(guān)系是什么?

劉慈欣

：毫無疑問是科學引領(lǐng)科幻，感謝科學家給了我們一口飯吃。那些說什么科幻引領(lǐng)科學的，太離譜了。其實科學本身的故事性就很強，只不過是太難懂了。如果你懂現(xiàn)代物理學，你會覺得那個更加神奇。

科幻對科學唯一的影響就是可能會引領(lǐng)普通人對科學產(chǎn)生興趣，也有人小時候是科幻迷長大后步入了科學研究的領(lǐng)域，僅此而已。

美國航天領(lǐng)域的很多工程師，都是看了克拉克的科幻小說才進入這個領(lǐng)域的，但走上就后悔了。特別把人忽悠到理論物理領(lǐng)域的，進去就后悔了，腸子都悔青了，那個是真的不好搞。(笑)現(xiàn)在的科學太依賴于資金的投入了，已經(jīng)不再是科學家單打獨斗改變世界的時代了。每一項前沿的物理學實驗都非常昂貴的。像是比利時的那個對撞機，耗資甚巨，我去看過，非常龐大、精密。

我們高估了人工智能的短期效應，低估了它的長期效應

每經(jīng)影視

：您對人工智能怎么看?

劉慈欣

：對于高技術(shù)人類有兩個傾向，一個是高估它的短期效應，一個是低估它的長期效應。人工智能尤其明顯。

首先人工智能的短期效應被夸大了，說到2045年人工智能征服人類什么的，是危言聳聽。但它的長期效應被低估了——人工智能會慢慢搶走你的飯碗。

現(xiàn)在相當多的工作，如果不是為了照顧人，完全能用人工智能代替，比如飯店端菜的服務員?，F(xiàn)在很少有社會學家考慮，當人工智能全面接管人類的工作前，這個社會結(jié)構(gòu)應該是什么方式。

技術(shù)進步是沒有選擇的，再禁止人工智能總會有人研發(fā)的?，F(xiàn)在的問題是，人工智能在發(fā)展過程中，我們怎么去應對它。讓我們的社會去逐漸適應這個事兒。比如我們是不是非要工作呢?其實除了少數(shù)工作狂喜歡工作外，大部分人工作是因為必須掙錢養(yǎng)活自己。

所以人工智能代替人類并不可怕，看我們怎么應對。但大家都不工作了可能還是會面臨很多問題。比如古羅馬時期，公民都不工作，整天喝飽了吐，吐完了吃，怎么預防這種墮落?但我想相信總會有辦法。

每經(jīng)影視

：是不是人工智能時代，創(chuàng)造類的工作無法替代?

劉慈欣

：有一個天真的想法，人工智能時代簡單的體力腦力勞動都被機器替代了，人從事高創(chuàng)造性的勞動，你仔細想想是不可能的。五十億人全變成科學家藝術(shù)家?用不著這么多人干這個。而且也不是誰都愿意從事這種高創(chuàng)造性的工作，不是給誰都能帶來樂趣的。那么多人都在創(chuàng)造，誰在享受欣賞呢?

每經(jīng)影視

：那種能征服人類的強人工智能真的能出現(xiàn)嗎?

劉慈欣

：它與現(xiàn)實之間還有很多技術(shù)障礙，別以為理論上能被克服的技術(shù)障礙就能被克服，比如核聚變有個“50年定律”。從氫彈誕生到現(xiàn)在，你問科學家可控核聚變用來發(fā)電什么時候能實現(xiàn)?他們都說是50年，到現(xiàn)在你問他們，還是50年。這個技術(shù)障礙幾乎就克服不了。

有外星文明嗎？最負責任的答案就是不知道

每經(jīng)記者

：您覺得有外星人嗎?

劉慈欣

：從科幻小說的角度講，當然可以相信，但從科學家的角度來講，沒有跡象能證明。生命的萌發(fā)很有可能是一個極其偶然的過程，這個就像人們常常比喻的：‘一陣風把金屬垃圾吹到天上，落下來的時候組成了一輛奔馳車。’這就是生命萌發(fā)的概率，很可能在別的地方還沒發(fā)生過。但是不知道，最負責任的答案就是不知道。

每經(jīng)影視

：如果有外星人，您覺得要不要聯(lián)系?

劉慈欣

：聯(lián)系不要聯(lián)系，但是可以傾聽他們?？梢杂^察他們發(fā)出的信息，再做進一步?jīng)Q定。真的確定外星文明的存在，人類意見肯定不統(tǒng)一。

最大問題在哪，外星文明出現(xiàn)的時候，人類能判斷他真的有智慧嗎?比如一個螞蟻在這看著我們的談話，螞蟻會認為我們有智慧嗎?它覺得你們不會打洞，不會織網(wǎng)，不會把一個死蟲子運回去，你們每天拿著一個手機片點來點去的，在這夸夸其談，你們真的有智慧?

面臨超級外星文明你會有同樣的問題，他如果智慧遠超過你，他干的事情你沒辦法理解，你能認出她是外星人嗎?甚至這個智慧文明彎下腰想告訴你，你也不會相信他是有智慧的。我們面對外星文明的第一個困難就是怎么識別它。

每經(jīng)影視

：面對外星文明會像“黑暗森林”這樣殘酷嗎?

劉慈欣

：“黑暗森林”是為科幻小說服務的，它有很多站不住腳的地方。其實有個“大篩選理論”，是真正的科學理論，它比“黑暗森林理論”還要黑暗，只是不容易寫成故事。

“大篩選理論”說的是生命要進化，要通過無數(shù)道篩子，一層篩子過去不去那這類生命就沒有了。就是這個表面上看來平淡無奇的理論，它能推出一個很驚人的結(jié)論：現(xiàn)在我們沒看到外星生命，那是大好事，因為證明地球文明已經(jīng)通過了大部的篩選過程。而如果我們哪怕只是在火星上發(fā)現(xiàn)細菌都是對人類的晴天霹靂。這意味著還有很多層篩子在后面等著我們。

人類的明天會好嗎

每經(jīng)影視

：我們讀《三體》，感覺人類就沒有變，總在犯同樣的錯。

劉慈欣

：我們?nèi)祟惐緛砭蜎]有變。我跟你講一個例子，太平間里放了五六具尸體，有兩具是石器時代的人，其他的是現(xiàn)代人，驗尸官根本覺查不出其中的差別，他不會判斷這是相差幾萬年的人。

我們就是原始人，我們的智力也并不比原始人高多少，重復這些錯誤是很正常的，不重復才不正常。而且歷史論證也不是那么簡單，你說的每一次錯誤都是迫不得已，我們沒有別的路可走，每一次世界大戰(zhàn)，每一次局部戰(zhàn)爭，每一次所謂對野蠻文明的清洗，現(xiàn)在看起來是錯誤的，你深入到整個歷史細節(jié)中真切去看，沒辦法，已經(jīng)走到那一步了。以后也會有沒有退路的時候，也會沒辦法。

但整體來看我不認為人類是愚昧的，上世紀冷戰(zhàn)，因為人們掌握了核力量已經(jīng)處在毀滅的邊緣，當時很多學者很悲觀地認為這道坎過不去了。但現(xiàn)在很好的解決了，雖然不能說核威脅不存在，但是毀滅性的核威脅基本不存在了。

這是一個偉大的勝利，掌握了那么強大的力量不去攻擊對方，能克制住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情。人類是有理智的，這就是理性的勝利。

▲2017年科幻電影《降臨》在內(nèi)地市場的票房僅1.1億(CBO中國票房/圖)

每經(jīng)影視

：有的嘗試寫科幻小說的科幻迷們說，即使努力構(gòu)思，最后還是寫的和別人一樣。怎么寫的和別人不一樣呢?

劉慈欣

：這個都很難，大家都很難，包括我自己。我給你舉個例子，高等機器人(19.34 -0.26%，診股)毀滅人類，這是我之前的一個想法。人類造了一個機器人讓它造瓶子，但后來不小心給它裝錯了零件，后來這個機器人就不停的造瓶子，攫取地球上的一切資源造瓶子，讓地球表面蓋了層瓶子。后來有篇文章叫《隔壁家的老王》，這個想法馬上盡人皆知，不過它不是造瓶子是造曲別針，所以構(gòu)思這個問題，誰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