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元代文言小說集《江湖紀聞》存世版本稀少,目前所知僅有五種。因種種原因,其中日本尊經(jīng)閣文庫藏明刻本信息學界所知尤為有限。本文介紹了這一稀見刻本的基本情況,并圍繞這一版本的相關問題進行考論,認為此刻本的題名以《新(重)刊分類江湖紀聞》為恰,復次考述了刊刻者薛汝節(jié)、序文作者丁伯通的相關史料。本文認為這部明刻本具有稀見珍本、小說史料和古籍校勘等多方面重要的文獻價值。
(資料圖)
《江湖紀聞》是一部元代文言小說集。其中故事以志怪傳奇為主,不乏為后世小說戲曲取材。自明以來,目錄書籍多有記載。《國史經(jīng)籍志》《百川書志》《補遼金元史藝文志》入小說家類,《補元史藝文志》入雜家類,均錄“郭霄鳳《江湖紀聞》,十六卷”。《紅雨樓書目》《萬卷樓書目》入小說類,作二卷?!囤w定宇書目》將其與《湖海新聞夷堅續(xù)志》合編,一套八本,不題卷數(shù),題名《分類江湖紀聞湖海新聞夷堅續(xù)志》。然而,此書傳世不多,目前據(jù)筆者掌握,《江湖紀聞》現(xiàn)存版本僅有五:一是中國國家圖書館藏元刻本《新刊分類江湖紀聞》殘卷,為大陸現(xiàn)存最早刻本。《中華再造善本》據(jù)此影印,入金元編。此本存五卷,為前集六至十卷;二是大連圖書館藏一函五冊二十四卷日鈔本;三是大連圖書館藏一函二冊二十四卷日鈔本;四是大連圖書館藏二卷節(jié)鈔本;①五是日本尊經(jīng)閣文庫藏明刻本。其中這部明刻本,不僅國內研究者少有提及②,且因屬于日本私家圖書館所藏,不便查閱,故至今此版本更多信息尚處模糊乃至神秘狀態(tài),讓人“不識廬山真面目”。筆者歷經(jīng)波折,終于有機會得識此本大略?,F(xiàn)將我們了解的此刻本的一些情況匯報如下,并就其中一些問題做了考論,就請方家指正。
一、 尊經(jīng)閣文庫藏明刻本《江湖紀聞》概述
此本現(xiàn)藏于日本東京尊經(jīng)閣文庫。尊經(jīng)閣文庫屬于加賀前田家族,目前由財團法人前田育德會經(jīng)營和管理。尊經(jīng)閣文庫藏書豐富,其中漢籍多達1.7萬種,又多為珍稀乃至絕版之本。如北宋孤本《重廣會史》、宋本《世說新語》等皆藏于此。尊經(jīng)閣文庫曾將其所藏一些珍稀之本影印,先后編成“尊經(jīng)閣叢刊”、《尊經(jīng)閣善本影印集成》等。這部明刻本《江湖紀聞》并未收錄?,F(xiàn)將此刻本基本情況介紹如下:
此刻本版高22.7厘米,包背線裝。四周雙邊,正文半頁15行,行23字。有界欄。單黑魚尾,大黑口。版心標書名、集次及頁數(shù)。(圖1、圖2)
圖1:前集封面影印頁
圖2:正文影印頁
此刻本一函兩冊,分為前后集。前集正文前有一篇丁伯通作《重刊<江湖紀聞>序》(半頁11行,行18字,見下節(jié)專論)。每集不分卷,分門列出小類,每集所有條目統(tǒng)一編號。其前集分“人倫門、人事門、治道門、文華門、藝術門、禁戒門、報應門”七門,下列37小類,收209條故事;后集分“神仙門、道教門、佛教門、鬼神門、神鬼門、精怪門、怪異門、夢兆門、人品門”九門,下列18小類,收195條故事??瘫居米址焙啿⒋妫环Υ罅渴褂盟鬃?,如“貫”常寫作“頭”,“錢”字常以簡筆代替(圖3)。細節(jié)上,刻本刊刻略顯粗糙,如目錄編號格式不統(tǒng)一,前集“節(jié)義”類列“二十 湘潭節(jié)婦”“二一 北方義婦”“廿二 新淦節(jié)婦”“廿三 義婦復歸”,“二十”與“廿”混用;再如,目錄編號大部分加了橢圓黑底裝飾,但后集目錄第一至八二條編號不加。(圖4)
此刻本有三處牌記。一是前集目錄末,題“弘治甲寅五月吉旦”;(圖5)二是后集目錄末,題“東江米巷□氏新刊印行”;(圖6)三是后集卷終有思善堂牌記。(圖7)
輾轉收藏過程中,此刻本陸續(xù)附入的有前集封面后有一篇手寫題跋(見下節(jié)專論)、刻本末另有附頁(圖8)。
圖3
圖4
圖5
圖6
附頁中見一題簽(圖8),筆者可辨識文字有“元在金澤文庫,乙未歲入海外,但石由風事?取見此書者,略本????池本可考。③”指出此刻本曾收于金澤文庫。金澤文庫,是日本鐮倉幕府的武家北條氏政權的文教設施,位于現(xiàn)日本神奈川縣的橫濱市內。金澤文庫創(chuàng)建的確切年代已不可考,大約始于1275年。這一年北條實時自鐮倉遷居六浦莊,在六浦莊內自建的“稱名寺”中再建文庫收家藏日漢文獻。金澤文庫收藏漢籍以宋元和明初刊本及同時代手寫本為主。1333年鐮倉幕府崩潰后,北條家日漸勢微,金澤文庫管理權亦旁落。15世紀初,金澤文庫一度更名為“金澤學?!?。北條氏衰落后,不少金澤文庫舊藏陸續(xù)散出,為公私藏書處所藏,前田尊經(jīng)閣文庫也是其中之一。但這部明弘治刻本《江湖紀聞》未見金澤文庫和金澤學校藏書印,僅在前后集卷首有一印,“學”字。題簽中“乙未歲”不知何年。
圖7
圖8
綜上所見,此版本為明前期弘治甲寅即弘治七年(1494),江陰薛氏思善堂刊印刻本。目前所知《江湖紀聞》刻本有二,除國家圖書館藏元刻本殘卷外,這是唯一一部較完整的《江湖紀聞》刻本。
二、 明刻本《江湖紀聞》題名考論
此刻本每集卷首列目錄,前集首題“新刊分類江湖紀聞前集總目”,次題“江陰薛詡汝節(jié)證刊”,無結題,只有牌記“弘治甲寅五月吉旦”標刊刻日期,詳細到年月日兼具。前集卷終又題為“重刊分類江湖紀聞前集”,再小字旁題“終”;后集目錄首題 “重刊分類江湖紀聞后集”,次題“大觀郭宵鳳云翼編 江陰薛詡汝節(jié)刊”。目錄結題有牌記“東江米巷□氏新刊印行”,次題“□□□□后集目錄”,再小字旁題“畢”。后集卷終以思善堂牌記結題,牌記文字首題“薛氏思善堂刊”,次題“重刊分類江湖紀聞后集”,再小字旁題“終”。每集正文首頁皆署“大觀郭宵鳳云翼編 江陰薛詡汝節(jié)刊”。綜上可見,這部明刻本題名并不統(tǒng)一,似以《重刊分類江湖紀聞》命名,又有前后照應不一之處。這種情況同樣存在于薛詡刊刻的另一部元代文言小說集《湖海新聞夷堅續(xù)志》中。
《千頃堂書目》卷十五,載“司馬泰《文獻匯編》一百卷”。司馬泰,明代著名藏書家、文獻學家。字魯瞻,江寧人。嘉靖二年進士,官至濟南知府。晚年致仕歸家后,將家藏舊本和自己的著述編次成多部叢書,《文獻匯編》是其一?!肚ы曁脮俊蜂洝段墨I匯編》卷八十五 “廣聞”類中收有“《湖海新聞》《江湖紀聞》”,下注“俱薛汝節(jié)”。[1](P405)關于《文獻匯編》,《千頃堂書目》注“劉思敬《芻詢錄》云:前三十三卷其家殘失矣?!盵1](P401)《文獻匯編》原有100卷,或許只是編次后家藏,明末清初已殘失嚴重。至今,此叢書似已失傳。但從《千頃堂書目》得知,薛汝節(jié)除刊刻《江湖紀聞》外,還刻有《湖海新聞》。這部薛氏刊刻《湖海新聞》版本信息后世屢被提及,至今見存。我們選擇兩位著名藏書家的兩則記錄來了解下此薛汝節(jié)刊本《湖海新聞》的情況。
楊守敬《日本訪書志》卷八載:“《湖海新聞夷堅續(xù)志》前集十二卷,后集七卷。元刊本。首題‘新編湖海新聞夷堅續(xù)志綱目’,旁注‘前集’二字,以下不題‘新編’二字。分人倫、靈異、符讖、拾遺、人事、治道、藝術、警戒、報應九門,凡一百八十三條。無撰人、刊刻名氏。后集題‘重刊湖海新聞夷堅續(xù)志’,次行題‘江陰薛詡汝節(jié)證刊’。分神仙、道教、佛教、文華、神明、怪異、精怪七門,凡二百五十八條。每半版十五行,行二十三字。前后集款式皆同,其分門亦無復者,的為一人所撰著,其刊刻亦一時所為,不知何以前集不題薛氏重刊之名,而后集題之。按:李申耆《養(yǎng)一齋集》有此書前集跋,稱不分卷,分八門,凡二百二十一條。首題‘重刊’二字,次題‘江陰薛詡汝節(jié)刊’。其前一行末有一‘編’字而無人名。其第一條曰‘大元昌運’。今按:此書前集亦以‘大元昌運’為首,而分門則贏,分條則絀,當是有分合刪增者未知誰為祖禰也。至其后集,李氏亦未見其書。雖小說家亦不盡無稽,而較景廬原書尤可資談助。蓋景廬就一人之所見聞成書百余卷,此搜兩宋遺聞以逮元初僅成此數(shù)冊,故較簡而要也?!盵2](P118)
傅增湘《藏園群書經(jīng)眼錄(三)》卷九,子部三載:“重刊湖海新聞夷堅續(xù)志后集,不分卷 (補抄七十五、六兩頁)。元刊本,十五行二十三字,黑口雙闌。分神仙、道教、佛教、文華、神明、精怪各門。 湖海新聞夷堅續(xù)志前集十二卷后集七卷 前集元刊本,十五行二十三字。首題‘新編湖海新聞夷堅續(xù)志綱目’,旁注‘前集’二字。以下不題‘新編’二字,分人倫、靈異、符讖、拾遺、人事、治道、藝術、警戒、報應九門,凡一百八十三條。無撰人及刊刻名氏。后集明薛詡刊本,十五行二十三字。題‘重刊湖海新聞夷堅續(xù)志’,次行題‘江陰薛詡汝節(jié)證刊’,分神仙、道教、佛教、文華、神明、怪異、精怪七門,凡二百五十八條?!盵3](P793)
從版本特征描述看,楊守敬和傅增湘所見雖為殘刻,但當為薛詡刊刻的《湖海新聞》,屬于明刻本,不應歸為元刊本。此刻本在題名上同樣存在前后照應不一的情況,且明顯應為一人刊刻之書,卻前集不題,后集題之。我們這部薛詡刊刻《江湖紀聞》雖是前后集都題“江陰薛詡汝節(jié)刊”,卻也首題“新刊”二字后再不提及,后題以“重刊”。古代書坊刊刻書籍,常冠以“新刊”“新編”“重刊”等字樣。目的一般有二:一可標志與舊本有別,二可自抬身價,招攬顧客。就《江湖紀聞》而言,據(jù)現(xiàn)存版本所知,元璧山精舍和翠巖精舍都曾重編刻印,且都以《新刊分類江湖紀聞》為名。再從薛汝節(jié)請丁伯通為《江湖紀聞》作序,丁序題為《重刊江湖紀聞序》來看,薛汝節(jié)將這部自己刊刻的《江湖紀聞》傾向于定義為“重刊”。薛汝節(jié)刊刻的《湖海新聞》及《江湖紀聞》都存在前后題名不一的情況,若不是刊刻者有意如此,那么,明刻本依元刻本重編時,兩書題名上或許經(jīng)歷了一個因襲舊名,又以“重刊”自命新名的過程。有日本學者將這部尊經(jīng)閣文庫藏明刻《江湖紀聞》稱為《新(重)刊分類江湖紀聞》[4](P739),不失為一種好辦法,我們以為是。
三、明刻本《新(重)刊分類江湖紀聞》刊刻者、作序者及題跋者述考
有關刊刻者薛詡,史志無傳,生平事跡所存資料不多,匯集起來只大略知:薛詡,字汝節(jié)。江陰人。明弘治年間曾刊刻了元代的兩部文言小說集《湖海新聞》和《江湖紀聞》。其室名“思善堂”。思善堂刻本流傳不廣,從這部明刻本《江湖紀聞》后集末有牌記題“東江米巷□氏新刊印行”看,結合丁伯通序文稱薛汝節(jié)“欲板是書于京”的線索,思善堂似借他人書坊刊成此書。
此部尊經(jīng)閣文庫藏明刻本《江湖紀聞》前集卷首有序文一篇,為便于論述,現(xiàn)全文抄錄于下:
重刊《江湖紀聞》序
余少時每聞人談典故,退而皆筆之于書。若所謂干魚大王廟、廣南人面蛇諸類,雖駭其為神異,然不知出自何書。后觀《江湖紀聞》,其事皆其中有也,乃知其人好看異書。古人之一言一□□有源委根據(jù),不可以為無益而忽之也。嗟□□□之在天地間,不可謂有,亦不可謂無。以□□□□則《中庸》所謂“視之而弗見,聽之而弗(聞)”□□□所謂弗見弗聞者,為何物也?以為謂□□□□□□精氣為物,游魂為變而不知所□□□□□□□為何物也?惟能通幽明死生之故而不惑于鬼神之不可知者,斯可以語此矣。況乎彭生之見妖,伯有之為厲;夏將亡而回祿信于聆遂,商將亡而夷羊在牧;周將衰而杜伯射王于鄗,虢將亡而神降于莘;晉侯之夢熊入寢,楚莊之卜河為祟。班班然見于左氏內外傳,孰謂鬼神之不可盡信乎?大抵物理之在天地間,各以其類應之。政平則和氣集,物則順常而為祥;政乖則戾氣集,物則反常為妖。此理之常,無足怪者,要在觀者自得之也。觀是書也,大而天地日星,小而山川河岳;顯而子臣弟友,幽而魍魎鬼怪,以及百家技藝佛老方術之徒,草木鳥獸金石鋼鐵器皿之類,凡所以反常為妖者,靡不登載,信可謂奇矣。至于節(jié)義人倫之大,若文丞相、陸秀夫、李芾之死節(jié),汪立信之直諫,向士璧之負冤,王惟忠之被誣,賈似道之誤國,吳曦之僭逆,凜凜然忠邪之辯,森然見于斧袞之間。誠可以發(fā)潛德之幽光,誅奸諛于既死,有補于三綱五常之道,豈徒備鬼神奇怪,資戲劇談諧而已哉!嗟夫!著述無補于世教,雖富且工何益?觀丘明之傳,不取其文辭華麗而取其發(fā)揮圣經(jīng);讀子長之書,不取其筆力雄健而取其有益勸戒。自夫記注之官失而稗官小說之行世之,好事者多私錄所記以備一家之言。雖曰雜以詼諧鄙褻鬼神奇怪之事,要之為有補于世教,有資于史氏之闕,則未必無可取焉。此《江湖紀聞》之所由作也。江陰薛詡汝節(jié)將欲板是書于京,以序而征之于余。余嘉其志,且幸是書不至于泯沒而終不傳也。故書此以為之引。
弘治甲寅夏五月之吉兗州府推官前鄉(xiāng)貢進士護澤丁伯通序
此序從古代小說文學批評角度,是明人小說觀念的一種體現(xiàn),尤其是這位丁伯通的小說觀念的具體闡釋。丁伯通自稱護澤人。護澤,明代為山西晉城澤州陽城縣,古稱護澤。丁伯通《明史》無傳,查清雍正年間朱樟纂修《澤州府志》,鄉(xiāng)賢祠有明人“慶陽府推官丁伯通”[5](P177)。再查清雍正《山西通志》卷六十七載:“成化十三年丁酉科鄉(xiāng)試 丁伯通”,下注:“澤州人,慶陽府推官”。[6](P0365c)卷一百三十八“澤州府”有“丁伯通,寧山衛(wèi)人。成化丁酉經(jīng)魁,官慶陽府推官,清苦好學,至老不倦。所著有《綱目續(xù)編》《州志》十卷?!盵6](P0689c)寧山衛(wèi)衛(wèi)所也在澤州境內。丁伯通為成化丁酉鄉(xiāng)試經(jīng)魁,有資格參加會試,故序中其自署“前鄉(xiāng)貢進士”。序中丁伯通自署官職為“兗州府推官”,又《明孝宗實錄》卷九七,稱“弘治八年二月甲戌山東兗州府推官丁伯通上疏言三事。一修河防。……”[7](P1782-1784)弘治七年、八年丁伯通在兗州府推官任上無疑。李楁《(民國)杭州府志》卷一百載弘治間先后任杭州推官的亦有“蕭英、劉塘(河州人)、劉賢(射洪人)、華烈(無錫人)、丁伯通(澤州人)、蕭潮(泰和人,十五年任)”[8]。由此,可推知在蕭潮弘治十五年接任前,丁伯通曾任杭州府推官,這應在兗州府推官任后。此外,我們可分別從勒石于明弘治十八年即1505年的 “《皇明懿安王夫人虞氏墓志銘》碑文署“陜西慶陽府推官 晉城 丁伯通 撰”[9](P492)和勒石于明正德十五年即1520年的“《皇明隰川王府鎮(zhèn)國將軍墓志銘》碑文署“前慶陽府推官 丁伯通 撰” [9](P458),可推知丁伯通為慶陽府推官的大致任期。
丁伯通除著《綱目續(xù)編》《澤州府志》外,還著有《通鑒廣義》,但其同時代人孫緒對此書評價不高。孫緒在其《沙溪集》卷十三《無用雜著》中明確提出:“宣德中,南平趙弼,成化、弘治間,山西丁伯通、余杭周禮,皆敢于著述,其所謂《通鑒廣義》《續(xù)綱目發(fā)明》《雪航膚見》《效顰集》諸書,膚淺卑陋,直可付之一火。周又著《湖海奇聞》,命意遣詞,萎弱凡近,亦往往有不通處,讀之可厭?!盵10]被孫緒點名批評的周禮著《續(xù)綱目發(fā)明》《湖海奇聞》,趙弼著《雪航膚見》《效顰集》,其中《湖海奇聞》《效顰集》都是志怪傳奇小說。丁伯通《重刊江湖紀聞序》中稱其自幼聽聞一些神異的典故都會記錄下來,后來知道其中不少是出自《江湖紀聞》,且認為如《江湖紀聞》一類的志怪小說“有補于世教,有資于史氏之闕”。由此觀之,丁伯通與周趙二人一樣,對志怪傳奇類小說都持肯定態(tài)度?;蛟S正基于此,丁伯通也對薛汝節(jié)刊刻流傳不廣的《江湖紀聞》大加贊賞并欣然為之作序。
四、明刻本《新(重)刊分類江湖紀聞》的文獻價值
考察日本尊經(jīng)閣文庫所藏的這部明刻本《新(重)刊分類江湖紀聞》的文獻價值,厥有數(shù)端:
(一)稀見珍本
《江湖紀聞》存世的版本形態(tài)有刻本和鈔本兩種,刻本見存兩種,其中藏于國家圖書館的元刻本僅存殘卷。這部明刻本保存完好,且前后集收故事404條,接近前人目錄所述原書篇幅。同時,這是目前所知薛汝節(jié)刊刻的《江湖紀聞》見存的唯一一部,也是薛氏思善堂刻本保存完整的唯一一部。薛汝節(jié)刊本《江湖紀聞》的排版方式不同于已知的其他四種版本。薛汝節(jié)刻本若不是對其采用的元刻本的簡單覆刻,那么,薛刊本就包含了自己重刊加工的因素。其中最突出的是,明刻本不分卷,前后集共分十六門,每集故事條目統(tǒng)一編號,條理清晰,便于翻閱。這樣的排版方式還可推動我們進一步思索,各家目錄所言的“《江湖紀聞》,十六卷”與十六門排列方式的關系。故,從版本這個角度看,稱這部明刻本為稀見珍本乃至海內外孤本都不為過。
(二)古籍校勘價值
《江湖紀聞》與《續(xù)夷堅志》《湖海新聞續(xù)夷堅志》等繼承了《夷堅志》這樣的大型志怪小說集的分類著錄的方式,雖收錄故事的數(shù)量與《夷堅志》相去甚遠,卻為元代志怪小說延續(xù)了血脈。同時,《江湖紀聞》也是后世小說戲曲創(chuàng)作的重要取材來源。如據(jù)研究者統(tǒng)計,明代《百家公案》直接取材于《江湖紀聞》的就有十四個,且非常集中。取材方式就是對《江湖紀聞》中的故事直接由文言轉化成半文半白的文字,僅就較少部分進行潤色處理。[11](P34-38)因此,從《江湖紀聞》專書研究和中國古代小說研究的需要看,《江湖紀聞》的??闭矶挤浅S斜匾?。
而筆者收集到的其他四種該書版本對校勘整理工作的展開都存在一定的缺陷。首先,最接近原書原貌的元刻本僅存前集六到十卷內容,無法盡可能的復現(xiàn)原書。其次,大連圖書館藏的三種皆是鈔本,難以避免的有抄寫錯誤。且三種又都是日本鈔本,日本抄寫者慣用的一些俗字或異體字與中國抄寫者存在差異,難以辨識。再次,大連館藏的三種鈔本中,節(jié)鈔本不具有??眱r值。一函五冊本與一函二冊本雖都題為“元璧山精舍重編”,在收錄內容上卻有多寡之別,兩本對勘總有不足。
明刻本在《江湖紀聞》的校勘中具有重要作用。有了明刻本,前集六至十卷有元刻殘卷、一函五冊和一函二冊四個本子可資對勘。經(jīng)筆者初步比對,此部明刻本與一函二冊本內容最接近,都收錄了400余條,差異不大。就這400余條而言,有一函五冊本、一函二冊本和明刻本進行對校,鈔本中抄寫錯誤或辨識不清之弊會得到極大的糾正。
(三)小說理論文獻價值
此刻本附有明成化、弘治年間丁伯通的《重刊江湖紀聞序》一篇。此序是丁伯通小說觀的集中體現(xiàn),屬于古代小說理論文獻。作序者從儒家思想、史書記載、陰陽變化之理等方面入手,闡述《江湖紀聞》這種以志怪為主的著作具有社會教化和實錄補史的功用。此說與《漢書·藝文志》中有關小說家的評價一脈相承,有助于研究者進一步全面了解明人小說觀。
另,此序前還有不知何人的手寫題跋一篇④,內容如下:
《新刊分類江湖紀聞》前后集兩本,元郭霄鳳撰,明弘治中江陰薛氏思善堂重刊本。《萬卷樓數(shù)目》三所著錄之二卷本,蓋是本也?!栋俅〞尽钒?、《國史經(jīng)籍志》四下、《千頃堂書目》十二皆作十六卷。予嘗觀元槧零本于坊肆,前后各分十二卷,想是書原是二十四卷,后削為十六卷。再削為兩卷也。內容與《夷堅志》、《湖海新聞》同類。近人藏目多未登錄,流傳絕少,亦可知也。聞大連圖所藏抄本題璧山精舍重編。
大連圖所藏弘治丙辰雙桂書堂《新刊湖海奇聞集》?亦此屬也。
辛未晚秋拜(?)觀
從題跋內容看,此人目覽了這部明刻本(具體地點不詳,此明刻本入藏尊經(jīng)閣文庫時間也不確切),進而提及自己一是在書肆見過元刻本殘卷;二是了解大連館藏的日鈔本《江湖紀聞》。題跋中稱“聞大連圖所藏抄本題璧山精舍重編”,即指現(xiàn)屬“大谷文庫”藏書的日抄本。大谷光瑞于1930年將自己帶到中國的大量古籍抵債給當時的大連滿鐵圖書館,故題跋撰寫時間當為1930年后,1930年為農歷庚午年。此外,題跋字里行間尚有文字,依稀可見(因筆者所見為影印件,尚無法判斷這些字在題跋紙頁背面書寫還是其前有一頁沒有影?。?。這些文字左半部分似15個排列為四行中空篆字,右半部分偏下有五行題字,都辨識不清。五行題字末尾有落款三行,字跡較清晰,為“已巳中秋前一日縑 雙句中盤欵識并彩 清秘閣制”,意思不明,但1929年農歷為“已巳”,同時1931年農歷即是“辛未”,故筆者推測題跋落款時間“辛未晚秋”應是1931年晚秋。但因材料不足,撰寫題跋者具體為何人尚不可知。
查歷代小說序跋輯錄著作未見收錄此一序一題跋,可補中國古代小說理論史料之缺。
結語
日本尊經(jīng)閣文庫所藏的明刻本《新(重)刊分類江湖紀聞》是元代文言小說集《江湖紀聞》的現(xiàn)存重要版本。從某種意義來講,這部明刻本堪稱稀見珍本乃至海內外孤本。經(jīng)初步比對,此版本與現(xiàn)存于大連圖書館的一函兩冊二十四卷本內容最接近。即使此刻本存在版刻不精的情況,其在《江湖紀聞》的整理研究中乃至中國古代文言小說研究中仍具有重要的文獻價值。
[注 釋]
①上述三種版本較詳細情況參見拙文:《<新刊分類江湖紀聞>前后集二十四卷本考述——以大連圖書館藏稀見鈔本為中心》,《明清小說研究》2016年第1期;《一部中國古代小說集的稀見鈔本——大連館藏一函五冊二十四卷本<新刊分類江湖紀聞>》述略》,《西藏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6年第5期。
②寧稼雨著《中國文言小說總目提要》中《江湖紀聞》條指:“又有明弘治七年(1494)薛氏思善堂重刊本,分前后兩集,十六門,門為一卷,共四百四事?!保R魯書社1996年版,第142頁。)雖提及,但沒明確指出藏于何處,每門一卷的表述也不恰當。石昌渝主編《中國古代小說總目·文言卷 》中《江湖紀聞》條此版本未提及。(山西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第181頁。)賴信宏著《<聊齋志異>主體意識的呈現(xiàn)與構設》第四章論述中提及此刻本,并引用卷首丁伯通序中一句話。但《江湖紀聞》非賴博士文論述重點,故并未展開,沒有提供有關此刻本的更多信息。(國立臺灣大學文學院中國文學研究所博士論文,2014年。)
③ 此刻本中題簽、題跋等多為手寫體,筆者無法辨識之字,皆用“?”代替。
④ 因筆者得見為尊經(jīng)閣文庫藏明刻本影印件,不曾目驗原書。此手寫題跋復印在序前,只能暫且推測其裝訂位置就在丁伯通序前。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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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民族大學學報》2020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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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中央第一環(huán)境保護督察組向吉林省反饋督察情況后,省委書記巴音朝魯立即主持召開省委常委會議,聽取關于中央環(huán)保督察反饋問題整改工
2017-12-29 14:30
新浪科技訊 12月28日消息,由空間瞭望智庫、《國際太空》和《衛(wèi)星應用》雜志,以及中國太空網(wǎng)聯(lián)合組織的2017年全球十大航天新聞和中國十大
2017-12-28 21:47
保潔人員先用馬桶刷子刷茶杯,隨后用同一把馬桶刷子刷馬桶。緊接著,她用浴巾擦杯子,再蘸了馬桶水擦地,最后將浴巾放在地上整理。馬桶刷刷
2017-12-28 21:12
近日,國家發(fā)改委、住建部、商務部、工信部、交通部等部委密集召開年度工作會議,貫徹落實中央經(jīng)濟工作會議精神,部署2018年的重點工作,在
2017-12-27 21:40
根據(jù)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fā)的《生態(tài)文明建設目標評價考核辦法》和國家發(fā)展改革委、國家統(tǒng)計局、環(huán)境保護部、中央組織部印發(fā)的《
2017-12-26 16:34
21年前的12月25日,這一天是圣誕節(jié),雖然是西方的節(jié)日,但隨著夜幕降臨,歡樂的節(jié)日氣氛也隨之而來。當晚,八點多鐘,長春市寬城區(qū)的一家藥
2017-12-15 22:18
十九大報告再次明確創(chuàng)新的地位:創(chuàng)新是引領發(fā)展的第一動力,是建設現(xiàn)代化經(jīng)濟體系的戰(zhàn)略支撐。2017年,我省創(chuàng)新成果豐碩,形成了跟跑、齊跑
2017-12-12 10:34
每到關鍵節(jié)點,人們總是根據(jù)一些重要信號來判斷一項工作的走勢。十九大閉幕后的首月,人們熟悉的打虎節(jié)奏和信息如約而至,中央紀委監(jiān)察部網(wǎng)
2017-12-08 12:32
長春、通化、白山、遼源入選東北地區(qū)民營經(jīng)濟發(fā)展改革示范城市,在政策環(huán)境、金融環(huán)境、創(chuàng)新環(huán)境、促進民營經(jīng)濟轉型升級及人才隊伍建設等方
2017-12-08 12:21
11月,全國300城市土地市場供求回落,但各線城市土地成交均價環(huán)同比繼續(xù)上漲。綜合前11個月來看,年度土地出讓收入整體保持同比上漲勢態(tài)。6
2017-12-07 18: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