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朱光星

中國政法大學講師

(相關資料圖)

前幾日，女演員蔣夢婕在微博上發(fā)布消息稱，自己多年前在鬧市區(qū)曾被人惡意偷拍裙底的視頻最近開始在網絡上傳播，并且有人以該視頻勒索她，聲稱要把視頻發(fā)給各大影視公司和品牌，要毀了她的后半生。

蔣夢婕沒有縱容該勒索者，而是選擇了報案，警察也很快將該犯罪嫌疑人控制。這里涉及到敲詐勒索和偷拍兩種行為的法律定性。

敲詐勒索的入罪標準是怎樣的？

敲詐勒索他人，在我國可能構成行政違法或刑事犯罪。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第 49 條的規(guī)定，敲詐勒索的，將會被處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處五百元以下罰款；情節(jié)較重的，處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并處一千元以下罰款。情節(jié)嚴重的敲詐勒索可能會觸犯刑法，構成犯罪。

《刑法》第 274 條規(guī)定：" 敲詐勒索公私財物，數額較大或者多次敲詐勒索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處或者單處罰金；數額巨大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jié)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數額特別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別嚴重情節(jié)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處罰金。"

敲詐勒索罪是指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對他人實行威脅、恐嚇，索取財物數額較大或者多次敲詐勒索的行為。行為人通過敲詐勒索主要是為了非法獲得他人財產，因此該罪侵犯的主要法益是公民的財產權。

區(qū)分行政違法和刑事犯罪的關鍵，就在于敲詐勒索行為是否符合 " 數額較大或者多次敲詐勒索 "。兩年內敲詐勒索三次以上即為刑法規(guī)定的 " 多次敲詐勒索 "，即可構成犯罪。

那敲詐勒索多少錢才是符合 " 數額較大 " 的入罪標準？

2013 年《最高法、最高檢關于辦理敲詐勒索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規(guī)定，敲詐勒索公私財物價值兩千元至五千元以上，即為刑法 274 條所規(guī)定的敲詐勒索財物數額較大；各省、自治區(qū)、直轄市的高級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可以根據本地區(qū)經濟發(fā)展狀況和社會治安狀況，在兩千至五千的幅度內，確定本地區(qū)的具體入罪數額標準。因此，具體到全國各地，可能不同地方對 " 數額較大 " 的認定標準有差異。例如，北京市構成敲詐勒索罪 " 數額較大 " 的標準為三千元以上，青海省則為兩千元以上。

根據該蔣夢婕公布的信息，勒索者在與其聯(lián)系的過程中，赤裸裸地表示 " 我求財而已 "，表明該勒索者有非法占有他人財產的主觀目的；勒索者表示會將蔣夢婕被偷拍的視頻發(fā)送給狗仔、" 放到成人視頻國產區(qū)，設置會員觀看 "、發(fā)給品牌方等，表明其已經有了威脅、恐嚇被害人的行為，意圖使被害人產生恐懼心理從而給付相應財物。

此外，蔣夢婕還透露他們在取證時發(fā)現(xiàn)，被偷拍的人的數量遠超想象，可能還有更多的人被勒索，倘若有證據證明該勒索者同時也有向其他多人提出過勒索，則其行為毫無疑問地構成敲詐勒索罪。

從景甜到蔣夢婕：不再沉默的演員們

在此之前，有消息稱女演員景甜的私密視頻被他人利用而向其索要錢財，景甜也選擇了報警。這位持私密視頻勒索的男子，因犯敲詐勒索罪被判處 7 年有期徒刑。

該消息剛被爆出沒多久就又發(fā)生了蔣夢婕被敲詐勒索案，這位勒索者或許是不懂法，無知者無畏，抑或是抱有僥幸心理，冒險以身試法。

無論如何，蔣夢婕案引起了輿論的高度關注，嫌疑人最終被司法機關控制，為民眾的普法教育又增添了一例反面素材。

在這兩起事件中，兩位女演員作為公眾人物被他人敲詐勒索的經歷引起了民眾的共情，許多網友自發(fā)地在兩位的社交媒體下留言，對她們的報警予以支持和稱贊，并呼吁其他網友一起抵制私密視頻的流出。

女性的個人隱私被侵犯不是什么新鮮事，但蔣夢婕作為公眾人物，通過社交媒體發(fā)聲，將自己被偷拍、被勒索的經歷分享給公眾的確需要很大的勇氣，這一舉動無疑是值得鼓勵和支持的。

一方面，她的個人經歷的分享，使得 " 女性被偷拍 "" 利用女性隱私進行敲詐勒索 " 成為公共議題，引起社會輿論的關注。 蔣夢婕提及的司法機關已經對勒索者采取司法措施，這對公眾而言也是一次很好的普法教育。

另一方面，長期以來有種 " 受害者有罪論 " 的聲音，指責被偷拍的女性是因為穿著過于暴露才招致被偷拍、私密視頻外露的女性最初就不該拍攝私密視頻等。這種 " 受害者有罪論 " 的聲音，使得許多女性被害人因恥感而選擇沉默隱忍，兩位女演員的報警以及蔣夢婕的公開發(fā)聲有助于那些有類似經歷的女性被害人消除恥感，以批判性的眼光重新審視自己的被害經歷，克服自我歸罪的傳統(tǒng)認知，使得以后可能面臨同樣經歷的女性能夠勇敢站出來指控此類違法犯罪行為。

事實上，網友在這兩起風波中自發(fā)地聲援兩位女演員，抵制相關視頻的流出和傳播，為她們營造出支持性的輿論氛圍，已經說明了 " 受害者有罪論 " 在公共空間的接受度已大幅縮小。

在英國，偷拍可以直接入刑

需要注意的是，偷拍的法律定性仍有很大的討論空間。盡管我國《治安管理處罰法》第 42 條第 6 款規(guī)定，偷拍他人隱私的，處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罰款；情節(jié)較重的，處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處五百元以下罰款。

但在實踐中，女性被偷拍的報道層出不窮，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我國法律對偷拍行為的處罰力度過小，使得偷拍者的違法成本低。

而偷拍者在偷拍得逞后，借助網絡的匿名性特點，將偷拍的照片、視頻等放在網上明碼標價，短時間內即可獲得豐厚的利潤，只要不案發(fā)，這就是一門一本萬利的生意。

在巨大經濟利益的誘惑下，《治安管理處罰法》對偷拍的輕微處罰難以對偷拍者形成有效震懾。 事實上已經有數據顯示，我國目前曝出的偷拍案件，九成以上都是為了獲利，因此如何實現(xiàn)對偷拍行為的有效懲治，需要綜合、系統(tǒng)地予以考慮。

從比較法的視角來看，域外已經有國家將偷拍規(guī)定為犯罪。英國的英格蘭和威爾士在 2019 年 2 月 12 號頒布了《窺陰（犯罪）法》，正式將裙底偷拍（upskirting）的行為規(guī)定為刑事犯罪。

該法規(guī)定，行為人為了獲得性滿足，或者造成被害人羞辱、痛苦或者驚恐，未經被害人同意而把鏡頭伸到其衣服底下，偷拍被害人的生殖器或者臀部，或者偷拍覆蓋被害人生殖器或臀部的內衣的，都構成犯罪，最高可被判處兩年監(jiān)禁刑。

雖然英文表述為 " 裙底偷拍 "，但事實上該法并沒有對被害人的性別加以限制，偷拍男性也有可能構成犯罪。

該法頒布后，英國政府的官網上有專門的頁面介紹什么是 " 裙底偷拍 "，會給受害者帶來怎樣的影響，犯罪者將面臨怎樣的刑罰，希望以此威懾人們不要犯此類罪行。其中，以獲得性滿足為目的而偷拍的，情節(jié)嚴重者將會被列入性犯罪者的 " 黑名單 "。

偷拍裙底的行為是對受害者隱私的羞辱性冒犯，任何人、任何性別者都有可能成為偷拍的受害者，" 我們希望受害者知道，并且相信警方會認真對待他們的投訴舉報 "。該政府頁面還對被偷拍的受害者提供了遭遇偷拍后的行動指引，其中特別提到受害者不要沉默隱忍，而要尋求幫助——Please don ’ t suffer in silence，seek support。